1995年我創辦博客來，那時候沒有想那麼遠，我只看到兩個問題，誠品好強、金石堂好大，那我算啥？博客來既不大也不強，我一個人創業，沒有預期博客來會變成現在這樣，所以講大聲話是不可能的事。但是至少還是一步一腳印嘛，一直在想創新的辦法，克服困難。

回想過去20年，我還是感恩，覺得很幸運有這樣的機會和歷練，博客來做得還不錯，第二家讀冊生活，雖然短短才幾年，但讀冊生活的結構已經成形，也有各式各樣的創新，包括二手書、冊格子的創新，還有對社會議題的關懷，也辦了各式各樣的講座。

我認為在結構上甚至贏過博客來，我要強調我們還在進步中，但我覺得這是可以做國際化的結構，如果沒有真的很好的創新點子，還有相當程度的系統和執行力，要談國際化的困難度太高了。我們是在台灣裡少數有機會延伸出去的，也有創投在找我們談投資。

我有些遺憾，網路這麼創新、需要逆向思考突破，也對過去的傳統智慧做相當大的衝擊，但是很遺憾對大部分的人來講，沒有真正掌握到網路的精髓和核心價值，以及它真正的威力跟威脅。

我很感謝徐重仁當年救了博客來，沒有他出手投資，博客來可能也就不見了。2003年博客來就已經開始獲利了，我開始鼓吹要去中國大陸發展。我從2003到2005年不斷在統一超商內部演講，鼓吹電子商務的可怕以及中國大陸崛起的可能性，做一個電商，特別是網路書店，沒有中國大陸的資源和幅地太可惜、也太可怕了，因為終究要面對簡體字書的競爭。

但是我覺得比較遺憾可惜的是，那時候的徐總，一方面沒有真正懂網路，他可能沒想過網路的威力這麼大，也看不起大陸。錯失這兩件事，是我最遺憾的事。博客來很有機會在華文市場裡真正發光發亮，當時博客來的營業額都比當當網和卓越大一倍以上，不過短短十二年時間，現在博客來是他們營業額的約十分之一，差異太大了。

當初因為我想去中國大陸發展，徐重仁不願意，本來統一超商同意我去找外面的資本，我找到tom.com，他們本來想增資博客來20％，結果後來統一超商跟tom.com私相授受，把他的舊股賣給tom.com，你們都不知道這件事。2006年7月，統一超商跟tom.com簽了投資買賣協議，統一超商把他手上絕大部分股票賣給tom.com，以一股67元的價格，先賣50％裡的45％股份，之後的5％隔年賣。

我當然很難過，本來是要找來增資的，結果統一超想把他的股份賣掉，他們還覺得賺到了。博客來的配息若從2006年7月起算，到2015年累計配息60幾元，如果加上明年就算是整整10年好了，會配到80元，所以當年我反對他賣是對的啊。

2007年的8月17日，這個日子我永遠會記得，我被統一超商當場在董事會上解雇，絕對不敢相信我被我自己的公司解雇了。怎麼會發生這種事？隔天我趁識別證還有效的時候去清辦公室，那個心情有多惡劣，我沒有辦法面對我的同事。

那1-2年是非常非常鬱卒的，台灣大概也沒有幾個人像我有這樣的歷練機會。公司好或不好是一件事，可是被自己的公司解雇，是另外一件事，而且那個公司還很好。也許我因此也學到怎麼樣去面對，怎麼樣更成熟、更深思熟慮一點。

這才是血淋淋的議題，我感慨的不只是時光飛逝，而是成功的公司，但是創辦人卻被解雇。可是解雇的理由是因為我叫他們不要賣股票，反而得罪他們了。講了真話、講了對的事情還被解雇，還被這樣對待。就發生在台灣，發生在我身上。

當然一開始我非常生氣，這件事已經8年了，我現在了然了，真的學會放下，到全聯去的徐總若理解網路威力很大，如果全聯需要人幫忙，我願意去幫他，我也沒有要他道歉，絕對沒有。也許神就是要我再做第二個網路書店吧，如果現在在博客來裡面，我可能很難去談服貿，去談學運，在讀冊裡面我們可以談。有時候企業太過只談錢，就會忘記事業的本質，特別是網路書店的本質，那是可惜和遺憾的。

我感慨良多，過去也吃了很多苦頭。我做了20年博客來，多少波瀾、多少挫折、多少曲折，也總算到現在，博客來也對社會有貢獻。現在我做讀冊生活，青出於藍更勝於藍。

本文出自於《數位時代》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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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 / 郭涵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