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群年輕人，將成年期的人生視為美學體驗，另有一群年輕人，則盡一切努力，把成人階段變成校園生活的延續。這群人通常上的是名校，屬於社會的上層階級。他們很擅長進入他們想去的地方，於是畢業後往往會到知名企業工作。

學生時期，他們享受著名校的光環，因此進入成人階段後，他們繼續享受知名企業和服務業者的光環。學生時期，他們很會拿金星貼紙，於是他們延續拿金星貼紙的生活方式進入職場，而他們的父母可以到處炫耀，自己的孩子在 Google、頂尖律師事務所任職，或是進入哈佛商學院就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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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為追逐成功，忽略「你為何要做這件事」

這群年輕人是實用主義者。他們很擅長解決問題。大三生和大四生通常要面臨無所適從的問題。即將畢業，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。而這群實用主義者蜂擁至企業實習，因此即使他們只是大三生，也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幾年會做些什麼。不確定性立刻被終結。

另外，當大人毫無意外的問起他們畢業後要做什麼時，他們能用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堵住大人的嘴。 為了把「此生要做什麼」的存在焦慮壓在意識層面之下，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接下到手的第一份工作。

只可惜，這種實用主義路線也無法讓你逃離掉入陰溝的命運。不要小看了職場的威力，它會慢慢的改變你。

當你選擇到某家公司工作，你會慢慢把自己變成那家公司喜愛的員工類型。如果你的心靈能夠認同麥肯錫顧問公司或通用磨坊的企業文化，那就沒問題。如果不能，你的內心就會有一小部分開始感到不滿足，而且會變得愈來愈飢渴。

此外，當你根據實用主義和功利主義來生活，你就變成了功利的實用主義者。
「我要怎麼成功？」很快就會把「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？」這個問題踢飛。

突然間，你和別人的話題開始圍繞著你有多忙打轉。突然間，你這個不愛社交的人開始在老闆面前轉性，變成超級愛抱老闆大腿的人。你花很多時間尋找好的導師，努力想找到某個成功的前輩，冀望他可以解答你所有疑問，為你解決所有問題。

事實上，職場的主管並不希望你擁有充實、有深度的人生。每當你把自己形塑成職場希望你扮演的機靈角色，他們就給你金星貼紙以示肯定。你讀過馬克思主義的分析，知道主管總是在剝削員工。突然你意識到你已經變成了你的主管和你自己的剝削者。你不再將自己視為等著被提升的靈魂，你只想盡可能增強技能。

要拋開那些過去占據你腦海的靈性問題，拋下過去你用來定義自己的深奧書籍，把自己簡化成一個專業人士，其實出乎意料的容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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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迷工作、迴避情緒？小心 35 歲成為空心的人

此外，用沉迷工作來逃避情感和心靈上的問題，這個方法也是出奇的有效。迴避情緒和道德冷漠，和周遭的人保持一段距離，不輕易透露心事，築一道牆把內心的黑暗叢林圍起來，壓抑情緒的高低起伏，過著沒有情緒的日子，這一切都出奇的容易。

你有注意到嗎？ 許多人到了三十五歲時已經變成一個無趣、心不在焉的人，和二十歲時的他們大不相同 。功績主義是現今社會最顯見的道德體系。它的存在是如此強勢，也看似如此自然，以致於我們甚至沒有意識到，它已經開始讓我們用某些經濟詞彙來指稱非經濟活動。

有些詞彙已經開始改變其意涵。「品格」（Character）不再是以愛、服務與關懷為核心的道德特質，而是一套以恆毅、生產力和自律為核心的職場特質。功績主義將「社群」定義為一群有才能、互相競爭的個體。

它將社會組織成無數個由內而外的環狀結構。能夠參加世界經濟論壇的人生勝利組居於圓心位置，其他人則層層向外分布。雖然假裝不是刻意，但 功績主義心照不宣的傳達了一個訊息：比較聰明和比較有成就的人，比其他人更有價值。

你可以承受功績主義對自己靈性層面的強力打壓，只要你的心中有一套可與之抗衡的道德體系就好。 但如果你心中沒有一套可與之抗衡的價值體系，你就會被功績主義吞噬。你會喪失行動主導力，因為一級一級的職涯階梯會幫你決定你的時間表和人生方向。

你所做的，讓你失去自我，還是找到自我？

功績主義會給你可以依附的品牌，包括你的名校學歷和令人稱羨的職業頭銜，這些都是明確的地位象徵，而且似乎可以取代你想追尋自我的迫切需求。懷特曾說，職場「似乎更容易讓你失去自我，而不是找到自我」。

欲望使你有黏著性，驅使你向你所愛的人、工作或是城鎮靠近。然而少了欲望，使你變得漠不關心，日積月累之下，你養成了迴避情緒的態度，一種表面上的冷淡。簡單來說，功績主義鼓勵你順應社會喜歡的生活方式隨波逐流，但那並非你所願。因此不可能有全心投入的感覺。

這種試圖把人生當成校園延伸版的人，往往會變成丹麥小說家達爾斯高（Matias Dalsgaard）所謂的「充滿不安全感的人生勝利組」（insecure overachiever）：「這種人必然沒有穩定或堅固的基礎，但仍硬要在有問題的基礎上打造自己的人生道路。這是不可能成功的。你無法在流沙之上建造新的大樓。但這種人完全不理會現實，甚至懷抱虛幻的希望，以為只要地面上的工程持續進行，地基的問題就不會被發現。」

一路和人比！除了頭銜，你還擁有什麼？

實用主義的問題在於，它根本行不通。充滿不安全感的人生勝利組永遠無法全心投入任何事，因此也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滿足。 他的腦袋轉個不停，地位不斷提升，但他的心靈從來沒有真正投入。

當你除了身分和頭銜之外什麼也沒有，你會發現自己總是在和別人比較。 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對自己的認知。用這種方式生活的人總是會想像，世界上有許多人事業成功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。

那個在大學時代只看電視什麼事也不做的傢伙，現在居然成了大牌電影製作人；那個在訓練課程中不發一語的人，現在居然是個避險基金經理人，擁有上億資產。當別人出賣靈魂，結果得到了更多的東西，我們出賣靈魂，到底是為了什麼？

（本文整理、摘錄自《第二座山》，天下文化出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