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本文出自《經理人月刊》2018 年 9 月號，封面故事：老莊教你的 19 堂修練課）

「我是一個骨子裡很不莊子，因此非常需要莊子的人。」台大中文系專任副教授蔡璧名表示，她跟《莊子》相處 19 餘年，不僅把知識傳授給學生，自己也同時在學習。

蔡璧名表示，她從前遇到不公平的對待，就覺得是件倒楣事。但是當她發現完全一樣的遭遇，她可以從難過變成開心，其實都是想法的轉變，「當你能用不同的心情面對、愛惜自己的心，就好像你的心身有一層防護罩，本來那件事情可以直接從你心上輾壓而過，現在好像在外邊揮空拳、打不進來。」

不只是道德勸說的經典，而是能身體力行的法則

這之間的轉變，要從 11 年前的一場病痛開始說起。

2007 年，蔡璧名確診罹患子宮頸癌第三期，惡性腫瘤長達 9 公分，已擴散到胃腸、淋巴，5 年內死亡率高達 75%，但她卻在療養 5 個月後，從瀕死歸來，腫瘤消失，象徵癌症指標的血清指數也回到正常。

在治療過程中，她發現自己只要一有負面情緒，身體黏膜因電療、化療產生的傷口就會迅速惡化。當時，她開始實踐《莊子》的工夫，將注意力向內觀照自身、精神凝聚於內（神凝），不讓負面情緒攪擾自己（心如死灰），「當我整天這麼做，傷口就會收、流出去的血竟然會退回來。過去讀這些經典，都覺得是一種道德勸說，但落實到自己身上，才發現非常具體。」

《莊子》的工夫應該怎麼操作？舉例來說，我們常常會因為某件事縈繞心頭而情緒低落。然而，莊子說：「厲風濟則眾竅為虛」，當風吹過樹洞，會發出各種聲響；但只要風一停止，所有竅穴就會馬上回復原本的虛空寂靜。可是人卻往往因為一句話――一句 3 秒鐘的話，懊惱了 3 小時、3 年，甚至 30 年。風吹起，風吹過，風已經停了，為何我們被吹亂的念頭，還不停？

所以莊子希望人們能「用心若鏡」，讓心像一面鏡子，當對方在我們面前，如實映照出他的樣子；當他走了，船過水無痕，讓鏡子裡的影像也跟著他離開。然後「不以好惡內傷其身」，不管你再愛、再討厭某個人，都不該為他擾亂自己的心靈、傷害自己的身體。

不過，人生難免會遇到無法操之在己的不如意的事，這時該怎麼辦？莊子進一步說：「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」，就把它當成命定般的自然吧！

蔡璧名天生脊椎側彎，小時候看著鏡中的自己，會不禁難過落淚，覺得為什麼老天要挑中她。但現在她卻不以為意，反而更努力練習太極拳，認為這是一種使命，「如果連脊椎側彎 60 餘度、年過 50 又歷經化療跟電療的女子都能練成，表示人人都練得成。」

不如意的事當挑戰，觀察自己如何戰勝它

同樣是「脊椎側彎」這件事，她的心態從難過，轉變成「被賦予特別的使命感」，這就是莊子帶給她的禮物。現在面對大大小小的逆境，她都能以更積極、正面的心態迎擊，更以打電玩的心態看待挫折，「你希望大魔王趕快出來，看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力量對付它。」

蔡璧名解釋，把自己的心身變強壯、變逍遙，是莊子認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。但要發現心身的進步，必須處在具體的情境中，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進步了。

而工作，就是最能檢驗、磨練心身的地方。我們每天除了睡覺，工作的時數最長，觀察昨天緊張的自己，今天碰上類似的事還會不會焦慮；昨天會生氣的情況，今天會不會又動怒；如果昨天帶著煩惱輾轉難眠，今天遇到更嚴重的問題時，自己能不能輕鬆入睡……，「莊子會讓你因為觀察到心身的進步或退步，而看到工作的意義。」

自事其心者，哀樂不易施乎前，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，德之至也。——《莊子‧人間世》

蔡璧名

1965 年生，台大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，現為台大中文系專任副教授。在台大開放式課程 OCW（Open Course Ware）推出〈正是時候讀莊子〉，累積點閱人次逾 82 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