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半盲文化」正在殺死企業!哈佛教授警告:過度追逐績效,最終將賠上公司的競爭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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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關鍵績效指標」(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, KPI)一向被視為提升組織效率、確保目標對齊的重要工具。然而,哈佛商學院已故教授克里斯汀生(Clayton Christensen)卻提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警告: 若過度依賴 KPI,尤其是來自會計制度的財務績效指標,它們終將成為「殺害績效指標」(Killing Performance Indicators),反而削弱企業的創新能力與長期競爭力。
克里斯汀生教授指出,短期 KPI 隱含三項長期風險:
第一,KPI 可能壓抑創新。
會計性績效指標往往偏好「已知市場、立即收益、可衡量效益」的投資案。相比之下,創新專案多數在初期無法展現正報酬、甚至拉低整體 ROI,導致主管傾向選擇「安全案」,避開尚未成形的顛覆性創新。
克里斯汀生稱此為「短視效益陷阱」(short-term metrics trap),使公司錯失下一波成長機會。
第二,KPI 導致資源錯置。
當投資報酬率成為資源分配的標準,資金將自然流向報酬率最高的部門,而非成長潛力最高的事業。這將使企業資源被鎖定於過去的成功模式,無法針對市場變化做出靈活調整。久而久之,公司對外部環境的感知力與反應力逐漸鈍化。
第三,KPI 可能扭曲員工行為。
過度目標化的指標常導致「為了達標而犧牲價值」的現象。例如,為提升短期利潤,主管可能延遲必要研發支出、推遲訓練與設備更新,甚至採取操縱成本的行為,表面上達成績效,實際上卻削弱組織體質。
績效管理切記要摒除「半盲文化」。「半盲文化」指的是:只看見短期,看不見長期;只看見直接,看不見間接;只看見有形,看不見無形。
當老子的智慧遇上現實的渾沌
若能充分發揮契約的力量,就能達到《老子》所描述「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」的共好境界。然而,本章所討論的「完全契約」有其限制。
在 1972 年經典電影《教父》的開場中,一位義大利同鄉走進教父柯里昂的宅邸,請求他出手相助。原來,他的女兒遭到兩名年輕男子毆打侮辱,法院卻輕判加害者,只好轉而求助黑幫教父幫他討回公道。柯里昂答應這位同鄉的請求,並說出這段極富深意的話:
總有一天,那一天也許永遠不會到,我會請你為我做件事。但在那之前──把這視為我在我女兒婚禮上的一份禮物。
這段話其實是一個非正式但極具約束力的「不完全契約」:在沒有具體條款、沒有報酬對價、沒有明確履約期限的情況下,雙方卻都明白這段關係將持續存在,且某個時刻可能會觸發回報義務。
這樣的契約模式,在當代企業管理與經濟生活中經常出現。例如,創業初期的合夥人,往往沒有清楚訂立股份、獲利分配或未來角色分工,卻彼此信任地展開合作;許多企業與供應商之間建立長期協作關係時,也未必完全依賴條文契約,而是依循過往互動建立的默契;甚至員工對公司的忠誠,也常來自對未來升遷或回報的心理預期,而非人事契約中的明文保障。
企業引進績效制度,都是為了提升績效。如果有人說績效不彰是績效制度害的,是否令人覺得困惑?
新力的慘痛教訓:從「工作的報酬是工作」到冰冷的績效主義
土井利忠(Doi Toshitada,筆名為天外伺朗)是新力公司(SONY)40 多年的老兵,他 46 歲就擔任新力董事,後來成為常務董事,是新力成長時期研發的領導者。當他反省新力由 2003 年以來的虧損與挫折時,他認為主要原因就是所謂的「績效主義」。
1995 年左右,新力逐漸推動績效主義,成立專門機構,制定非常詳細的績效評估標準,並且把個人的薪資報酬與其績效掛勾。
土井利忠極端厭惡這種績效制度,因為當他 1964 年進入新力時,新力創辦人井深大(Ibuka Masaru)談的不是「績效」,而是「熱情」。新力的研發團隊,就是一群不知道疲倦,全身心投入開發的熱情集團。
而井深最大的能耐,就是能夠點燃技術開發人員心中之火,讓他們成為為技術獻身的狂人,井深的口頭禪是:「工作的報酬就是更多的工作」,也就是說,如果研發人員在工作上有卓越的表現,他下次可以挑戰更困難更有趣的工作,工作的報酬就是工作的樂趣,這是完全自發性的動機,與金錢報酬無關。
土井利忠嚴厲地批評績效制度。因為它,員工逐漸失去工作的熱情。在這種情況下,是無法產生「熱情團體」的。他抱怨為了衡量業績,企業必須把各種工作數量化,但是工作是無法簡單量化的。因為要考核業績,幾乎所有人都提出容易實現的「低目標」,讓新力的核心價值「挑戰精神」都消失了。
土井利忠認為,新力應該回頭去看自己當初的願景「建立公司的目的:建設理想的工廠,在這工廠裡,應該有自由、豁達、愉快的氣氛,讓每個認真工作的技術人員最大限度地發揮才能」。
他批評績效企圖把人的能力量化,以此做出客觀公正的評價,但這是不可能的任務,績效制度最大的弊端是搞壞公司的氣氛。公司不把部屬當有感情的人看待,而是一切都看標竿,用評價的眼光看待部屬。
土井利忠對新力實施績效主義的指責,的確有其真知灼見。但績效制度不是無用,而是要避免誤用與濫用。新力之所以導入績效制度並非偶然,背後原因乃是公司初期吃「大鍋飯」的不公平情況。
許多企業在初期往往有著充滿興奮的激情團體,但當成功與財富累積到一定程度後,反而會喪失這種挑戰極限的生命力。因此,績效不好不能只怪績效制度。新力所面臨的問題,不是重新燃起研發人員的熱情就可以解決的。
例如,新力以技術為導向而不夠以消費者為導向的心態,是造成產品接受度不如預期的部分原因。此外,新力過去強調封閉系統與垂直整合,自製眾多零件。但在半導體技術快速發展下,許多技術都被整合到晶片中,新力的許多零組件投資都成了多餘。
相對地,蘋果電腦善用全球資源,整合各領域最出色的供應商來提供硬體零組件,這種強調共通性的開放系統作戰方式,比新力封閉系統強調獨特性與品質穩定的封閉系統為佳。
真正激發工作者熱情的 3 大元素
激勵知識工作者熱情的制度,有三個基本元素:
第一,熱情需要長期專注的策略來支持。
知識工作者的成就往往不是短期可見,因此制度設計應避免過度強調季度績效或短期產出。例如 3M 公司設立「15% 自由時間制度」,允許工程師每週有 15% 的時間從事自己感興趣的專案,不需立即展現產值,但卻孕育出便利貼、口罩等創新產品。此制度顯示長期策略對於激發熱情的關鍵作用。
第二,熱情需要創造「高手」間分享與競爭的環境。
所謂高手,既是技術上的優秀者,也是在知識社群中擁有聲望的榜樣人物。Google 內部的「技術分享午餐」(Tech Talks)與程式碼審查制度,讓工程師彼此切磋與學習,也因同儕之間的尊重與挑戰,促使工作者樂於投入並維持高度的專業熱忱。
第三,熱情要靠「內在動機」與「外在動機」並重的制度。
「內在動機」主要是挑戰和興趣。1981 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蕭洛(Arthur Schawlow)說過:「為愛辛勞(labor of love)是非常重要的。最成功的科學家往往不是最有天分的人,而是最會被好奇心驅動的人。」對持續性的創新而言,內在動機往往遠比外在獎賞來得重要。
以心理學著名的「迷宮實驗」(creativity maze)為例,如果只靠外在獎勵,受試者會重複過去的經驗,以最快、最安全的方式走出迷宮,可是這條路線卻是最沒有想像力的;反之,如果受試者有時間進行不同的嘗試,解答可能較有創意。
外在動機則是建立激勵研發成果的制度。蘋果公司就設立了專利獎勵制度與股權分紅方案,使得優秀研發人才能在工作中兼顧熱情與實質回報,促進長期承諾與貢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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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摘自《王道經營會計學》,時報出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