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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echCrunch via flickr

WeWork 正式破產!曾估值 470 億美元、連軟銀也看好的共享神話為何破滅?

2023-11-07 紐約雜誌特約撰述 里夫斯·維德曼(Reeves Wiedeman)

編按:共享辦公室業者 WeWork 於 6 日晚間宣布聲請破產,負債金額約為 100 億至 500 億美元。由於視訊會議普及使得辦公室需求減少,加上近來利率上升,利息負擔導致 WeWork 難以負擔鉅額債務和虧損。WeWork 在 2010 年代急速成長,曾獲軟銀集團、創投公司 Benchmark 和摩根大通等華爾街投行破百億美元投資。創辦人之一亞當・紐曼(Adam Neumann)當初是如何獲得投資人青睞、讓公司得以快速擴張?

在矽谷鼓吹「閃電擴張」的那幾年,共享辦公室租賃公司 WeWork 強勢崛起,創辦人之一亞當‧紐曼(Adam Neumann)靠著個人魅力與舌燦蓮花,說服數家知名創投公司與企業家投資該公司,其中最重要的,便是「要五毛,給一塊」的軟體銀行創辦人——孫正義。

孫正義投資 WeWork 時,已是該公司的「G 輪」融資,但他不僅未質疑,反倒主動要紐曼拉高公司估值,做更大的夢。

十年間募得一百一十億美元,理論估值曾衝上四百七十億美元的 WeWork,很快便「再度」燒光了錢,由於潛在投資人疑慮漸增,紐曼為了繼續籌措資金,2019 年時不得已決定讓公司上市。正是首次公開上市需揭露的訊息,揭開了這個共享辦公室帝國的繁榮假象。最終,WeWork 爆發了美國商業史上最難堪的公開發行申報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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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○一九年四月十二日早上,亞當‧紐曼(Adam Neumann)歡迎我到他辦公室。他在即將卸任 WeWork 共同創辦人與執行長身分之前,接受了幾次採訪,這是其中一次。過去幾年,WeWork 總部不知搬了多少次,來拜訪紐曼的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,他的公司竟然有辦法將員工塞進愈來愈小的坪數,但是他自己的辦公室卻愈來愈寬敞。之前在他的辦公室還可看到拳擊沙袋、大鑼或是吧台,新辦公室已不見這些擺設,卻多了一間私人衛浴,裡面有三溫暖烤箱和冷水浴缸。

我們坐在一張大圓桌前,如果是在 WeWork 最常見的玻璃隔間,大概放不下這張桌子。紐曼向我道歉,說他時間有限。「要在短時間認識一個人很不容易,」他對我說,「真實描述真相也是一樣。」

這次紐曼一如往常地遲到了,我也因此有時間四處參觀 WeWork 總部的主要樓層,它位在紐約市區內一棟六層建築物的頂樓,看起來就像一座辦公樂園。時間已接近中午,一位咖啡師正在為 WeWork 員工和一群面露微笑的訪客送上第二輪咖啡,這些訪客剛剛搬離同樣位在紐約市區的舊辦公大樓。寬敞的大廳內擺滿了明亮原色的沙發和低腳休閒椅、桌遊、撞球遊戲桌,還有三座遊戲機台,有幾位員工就站在這裡開會。

覆滿垂掛植物的抽風罩下方,有好幾台冷飲機輪流供應各種果汁,包括西瓜汁、鳳梨汁和哈密瓜汁,另外還有供應啤酒、蘋果酒、冷萃咖啡、碳酸飲料、梅洛(Merlot)紅酒、灰皮諾(Pinot Grigio)白酒、以及紅茶菌等飲料的水龍頭。公司還特地貼出一張公告,貼心向員工解釋,倒啤酒時玻璃杯要傾斜,才不會產生大量泡沫。員工看起來稚氣未脫,即使三十多歲的人都感覺自己已經是資深長者。

在廚房其中一側,有好幾間像餐廳的小房間,可作為臨時開會用;另一側則擺放了幾張長桌,所有座位都是開放的。每個座位都有安裝感應器,只要有 WeWork 員工使用某個座位,數位系統就會顯示。

WeWork 在全球擁有四百多個據點,這裡的裝潢設計只是其中一種版本。看起來員工都能在這空間裡完成工作,但是也不一定。整層樓空間擁擠,環境吵雜。

我終於等到紐曼現身。六樓後方的一排排長桌上,一些員工正用筆電工作,紐曼快步走過這一排排長桌,進入自己的辦公室,接著陪同三名企業家走到門口。紐曼身高六尺五寸(約一九八公分),比那三位企業家都來得高,房間內還有其他人。

和紐曼工作關係最密切的高階主管每次面對他都戒慎恐懼,小心翼翼地應付他的野心。但是對於其他人,例如聽完他鼓舞人心的演講大受激勵的員工、樂於滿足他房地產投資欲望的房東、還有渴望順勢搭上下一艘太空船的投資人,紐曼已成為千禧世代預言家,他代表了新工作模式、新生活型態,他一邊將垂落的頭髮往後撥,一邊向大眾宣揚他認為未來將會成真的各種浮誇宣言。

WeWork 的核心業務其實很簡單。租下空間,重新隔間,然後分租出去;這些隔間由於設計充滿時尚感、服務有彈性、定期舉辦暢飲時段等特色,所以收費比較高。雖然陸續有其他競爭對手出現,但最後全黯然退出市場,他們提供的服務幾乎沒什麼特色,只想著套利:長期租賃,短期出租,賺取價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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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Work 和其他公司之所以不同,除了實體空間多得驚人、地點遍及三十多國,還有一點就是,紐曼於公司未來發展一直懷抱著遠大願景。很明顯,WeWork 其實就是一家房地產租賃公司,只不過紐曼極力否認,一直堅稱 WeWork 是一家高科技新創公司、是個社交網絡平台、是一間「社群」(community)公司、是個致力重塑社會的組織。「我們之所以在這裡,是為了改變世界,」紐曼說。「我只關心這件事。」

WeWork 創立九年以來,每位紐約房東、投資人和產業巨頭,都能說出一段紐曼的故事:召開商務會議時總要來上幾杯龍舌蘭酒。我們碰面時,紐曼通常是穿著運動鞋、黑色牛仔褲、灰色 T 恤,試圖表現得若無其事,他向一位助理要了一杯加了檸檬與生薑的熱水。

五個月後,發生了令他猝不及防的意外,他赤腳走在紐約街上,雖然爆發了美國商業史上最難堪的公開發行申報,他仍試圖力挽狂瀾,希望繼續掌控自己的公司,但幾天後他就答應接受十億美元離職金,離開他創辦的這家公司。只不過後來(由於新冠疫情爆發)人們變得不再需要高密度辦公空間,前述離職金方案跟著破局。

如果紐曼能夠意識到他被迫下台的種子早已種下、開始發芽成長,就不會感到恐懼。

WeWork 成立之初時機正好,二○一○年代初期市場充滿希望,但是到了二○一○年代末期,市場卻逐漸崩壞。WeWork 借用歐巴馬的理念「是的,『我們』一定做得到」(Yes, we can),向那些在後衰退期進入職場的千禧世代工作者承諾,WeWork 的使命是要建立社群。紐曼自己是大學中輟生,也是移民,差點被迫離開美國,曾經創業失敗。但是憑藉著勇氣、運氣、魅力、冷酷、絕佳時機、以及膽大妄為等原因,他一舉躍升為全球首富,這裡指的是紙上財富;他甚至成了美國英雄,同時獲得兩黨支持。

和其他創業家相比,紐曼更懂得如何緊密結合靈性與商業兩大要素,兩者的界線在二○一○年代已逐漸變得模糊,全世界開始大力追捧自二○一一年史蒂夫・賈伯斯(Steve Jobs)離世後,逐步嶄露頭角、如救世主般的新世代創業家。「過去十年是『我』的十年,」紐曼說,「現在這十年,是『我們』的十年。」紐曼把自己當成了賈伯斯接班人。

隨著歐巴馬時代落幕,紐曼眼看著自己的好友傑瑞德・庫許納(Jared Kushner)跟隨岳父(川普)進入白宮。他倆第一次碰面時,庫許納還只是一個紐約房東,看起來有些孩子氣。一夕之間,言行浮誇、領導風格獨斷、與現實脫節等特質,成為攀向權力頂峰的必要資產。

紐曼個人和他的公司總有辦法取得便宜資金,有了創投業者挹注大筆資金,創業家自然願意大膽冒險,他們相信只要憑藉個人企圖心,對外宣稱公司掌握了足以顛覆新產業的科技力量(但不需要確切說出是哪種科技),就能夠創造新財富。例如新創公司創辦人伊莉莎白・霍姆斯(Elizabeth Holmes)也曾受到外界大力讚揚,後來卻遭媒體揭穿根本是個詐欺犯,空口承諾療診公司(Theranos)不可能達成的目標。試算表不再重要,狂妄自大才是王道。

WeWork 員工非常清楚公司如何成長到如今規模,他們緊盯著療診公司的後續發展,心裡愈來愈不安,因為向來正向樂觀的 WeWork 企業故事開始出現漏洞。

二○一八年 WeWork 投入鉅資,在全球各地大肆擴張,導致當年虧損將近二十億美元,甚至連員工也不太清楚,當他們說他們「正在努力提升全球覺知」時,究竟在講什麼。過去十年紐曼一直在和時間賽跑,他成功搭上美國史上歷時最長久的經濟擴張期,每當有人質疑他的成長策略過度冒險,他總是辯解說,自己從來不會依照傳統商業規則行事:他在經濟大衰退後創辦了 WeWork,目標是在下一次大衰退來臨前,讓 WeWork 成為一家大到不能倒的企業。

如今到了十年熱潮尾聲,紐曼必須加速跑向終點。WeWork 的資金即將用罄。紐曼已經花光私募資金,累積了數億美元債務。他準備讓 WeWork 公開上市:這是讓公司持續成長的唯一可行辦法,而且正好可利用他和 WeWork 員工聯手打造的辦公空間事業,趁機大賺一筆。紐曼非常善於利用後衰退期經濟熱潮進行操作,隨著公司股票上市日期逐漸逼近,他最大挑戰在於:能否讓公司如期上市。

「在你提問前,我們得先設定好目的是什麼,」就在我要提出最後一個問題時,紐曼在他的辦公室對我說。「你提問的目的,應該是要讓讀者有機會獲得某些東西,讓他們成長。你可能需要花幾秒鐘想一下。」我暫時打住,然後想到過去一直困擾著我的某件事。這些年 WeWork 大肆搶占各地房地產,跨足不同的生活類型市場,但是紐曼建立的社群看起來更像一座孤島,極力排除、而不是包容其他世界。

他喜歡將 WeWork 稱為「實體社交網路」,以此向他希望仿效的科技公司致敬,過去十年那些科技公司已成為新時代的完美典範,卻沒有想到雖然他們為人類社會帶來正面影響,但是也帶來不小傷害。我問紐曼,他是否會擔心自己建立了一個獨立於周遭世界的反烏托邦 WeWork,只有少數人獲益,例如他自己,但是對其他人卻有害無益。

「這是個好問題,你在壓力下表現得很好,」紐曼說。他相信公司的定位是創造正向改變。「不要把它想成是 WeWorld,不妨想成是 Powered by We,」他說,「就把它想成是我們內部所稱的 WeOS。這是一套作業系統,可以讓工作更有效率、生活更美好。」他希望和我分享未來一年的新企業理念:「專注於開發『我們』的無限潛力。」

(本文出自《億萬負翁:亞當‧紐曼與共享辦公室帝國WeWork之暴起暴落》,英文書名為《Billion Dollar Loser》,行路出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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