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 王毓茹

「為何我看不慣某同事?」從榮格心理學,找出人際衝突的深層原因


下班時間,看到剛進公司不久的年輕女同事和主管聊天,主管的眼神充滿讚賞。那一刻,你突然感到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,「整天陪笑裝可愛,看了就討厭。」這種感覺已經持續好幾個月,明明知道其實她工作認真,對人有禮,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反感,不只影響到工作情緒,甚至其他同事跑來打聽:新同事哪裡得罪你了嗎?
「討厭某位同事」的人際衝突只是問題的表面,背後反映的,可能是深層的心理因素。國際分析心理學學會(IAAP)榮格分析師呂旭亞表示,當我們與他人相處困難時,其實常反映出自己內在未被解決議題,「你莫名反感的人,可能帶有你自己沒被認可或整合的特質,而你把這個東西投射在他身上。」
從人際衝突看內在問題,首先要覺察自己的陰影
面對這些內在未被解決的陰影或衝突,榮格心理學提供一條活出自己的道路,也就是「個體化」之路。
邁向個體化第一步,是覺察陰影。呂旭亞說:「一定是從困擾你的問題出發,有什麼事會反覆激起你的情緒?或生命的某些僵局不斷重複?」
就像和年輕女同事處不好的例子,「透過覺察,可能會意識到我內心就像《白雪公主》裡的壞皇后一樣。可能是因為,我希望自己是辦公室最被疼愛的,但她一直擋在我前面。」再深挖下去,更重要的原因或許是,「我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打拚來的,討厭那種天生備受寵愛的樣子,會觸發我的內在傷痛。」
透過向內探索,去發現並面對自己生命的缺失,「和年輕同事處不好這件事,就會從我和她的關係,變成我和自己的議題。」呂旭亞強調,一旦人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議題,就會把注意力從別人身上收回來,從指責他人轉向為理解自己的傷痛。
接下來,是整合過去。榮格心理學認為,每個人都有自然應該長成的樣子,如同蘋果樹會長蘋果,種下菊花種子會開出菊花,「問題是,我們成長過程中,可能受家庭或社會文化影響,壓抑了原本要長出來的那一塊。」例如一個外向好動的女性,可能從小就被提醒行為舉止要端莊,她長大後也許能表現得體,符合社會期待,但內在有一個部分是受傷、被壓制的,「如果一直壓制真實的自己,可能會極度不適應或是生病。」
呂旭亞表示,很多人到了身心出狀況時,才會回頭去尋找前路,哪個部分被過分壓抑。「當你對自己理解增加了以後,改變就會緩慢發生。」改變不代表要辭職或離婚,而是去嘗試和接受自己長期被忽視的部分,「比方說那個好動的女生,就會把這一塊拿回來,開始爬山、潛水,做一些身體冒險,過著更完整的生活。」
呂旭亞從 1990 年代就開始從事心理工作,相當關切現代女性心靈的發展。她的著作《公主走進黑森林》便透過分析女性為主角的童話故事,探討女性發展的歷程,包括嫉妒和羨慕,以及過分認同父性價值的女性問題等。
童話故事中的集體無意識,代表人類共同經驗的問題
她表示,在眾多心理學中,榮格心理學做了更深度的心靈探索,特別強調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,前者指的是被個人壓抑或忽略的經驗和記憶,會透過分析夢境來處理;後者則認為,人類的心理不只是個人層面,還與歷史、神話等文化緊密相連,所以文化層面變得很重要。
「榮格提供一個新的視角去探索心靈,第一位華人榮格學派分析師馬思恩(Shirley See Yan Ma),就用纏足來象徵華人女性心靈受到綑綁。」這也是呂旭亞在心理學領域有豐富的教學、諮商經驗後,在 50 歲辭去教職,到瑞士接受榮格分析訓練的原因。
集體無意識經常出現在童話故事中,「這些童話流傳幾百年還活著,代表人類歷史上曾共同經驗這個問題,你可以在不同的故事中,看到一些個人議題。」例如白雪公主中的壞皇后,嫉妒、黑暗的狀態,透過覺察,才能處理自己內心的議題,「先是自我覺察,再整合過去的經驗,自我轉化,生命會變得很有期待。」
呂旭亞強調,個體化是一趟終身的旅程,「讓我們在生命每個階段保持活力和開放性,在活著的時候,對自己有很多接納和喜歡。」
呂旭亞
國際分析心理學學會(IAAP)榮格分析師。蘇黎世國際分析心理學院(ISAP)畢業, 1989 年創立旭立文教基金會,曾任教於淡江大學教育心理與諮商研究所。專長為榮格分析、夢分析與創造力。
一旦人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議題,就會把注意力從別人身上收回來,從指責他人轉向為理解自己的傷痛。